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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孔子祭活动起着弘扬儒学文化示范作用
来源:社会观察 (2010年9月14日11:7) 作者:范晓妮辑
 
日本的孔子祭活动起着弘扬儒学文化示范作用
日本的孔子祭

日本的孔子祭活动起着弘扬儒学文化示范作用
上海大学教授朱学勤

  日本的“孔子祭”

  日本是汉字文化圈内的一员,自古以来就对孔子这位汉字文明的启蒙者推崇备至。当今日本各地的“孔子祭”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尊孔活动。追根溯源,日本的“孔子祭”,其实就是中国祭祀孔子的“释奠”。

  “释奠”,原是中国古代学校祭祀先圣先师的典礼。《礼记。文王世子》记载:“凡学,春官释奠于其先师,秋冬亦如之。”其中的“释”意指祭祀用的酒食,“奠”则是供奉用的绢帛。孔子去世后,孔门弟子和鲁国父老就以此来祭祀孔子。公元前195年,汉高祖途经鲁地时,以最高的“太牢”之礼祭祀孔子。曲阜祭孔由此成为中国古代王朝的政治典礼,延续数千年之久。两汉儒风颇盛,“释奠”渐渐从曲阜传至全国。东汉以降,主持“释奠”者或为君王或为重臣,仪式十分崇隆。经过魏晋南北朝的传承积淀,“释奠”的内容渐渐丰富,至唐代时最后成熟。唐代在祭祀孔子时,还陪祭孔门七十二贤和先儒二十二贤。也正是在唐代,“释奠”经由入唐的遣唐使传入日本。

  日本典籍关于“释奠”的记载首见于公元701年。前一年编纂的《大宝令。学令》规定,在都城设立大学寮和国学,每年按时举行“释奠”,这是日本仿效唐朝文章制度的重要活动。在公元9世纪和10世纪,日本朝廷先后颁布律令《弘仁式》和《延喜式》,其中继续规定了“释奠”的内容。

  日本朝廷对“释奠”的认识最初流于粗浅。直到入唐留学生吉备真备完整地传入唐礼,日本的“释奠”才渐上正规。据文献记载,这一时期日本举行“释奠”,礼仪上学习唐礼,又兼有日本本国的特色,标志着“释奠”已融入日本。但由于未推行中国在唐宋之交日渐成熟的科举制度,儒学在古代日本一直缺乏关键的制度支持。朝廷学校只接受贵族子弟,“释奠”也就限于上层贵族的狭小圈子。在12至16世纪的日本,古代日本律令政治解体,“释奠”的儒学色彩日渐黯淡,渐渐成为贵族的文化活动。与此同时,律令政治解体后登上政治舞台的武士阶层也开始举行“释奠”,这是后来“释奠”复兴的温床。

  17世纪初,统一日本的江户幕府将源自中国的朱熹派儒学定为正统思想。在幕府的推动下,衰颓已久的“释奠”迎来了复兴。1633年,日本大儒、幕府学官林罗山在私邸第一次举行“释奠”,并在三年后恢复了“释奠”讲经的传统。1659年,续任幕府学官,林罗山之子林春斋复兴春秋两祭的制度,在五年后又恢复了“释奠”的乐礼。随着礼乐的恢复,“释奠”的影响渐及朝野。1691年,幕府修建的汤岛圣堂完工,标志着“释奠”成为国家典礼。在明治维新前,汤岛圣堂一直是日本祭孔的中心。幕府的祭孔活动推动了日本社会学习儒学的风潮,最终促使儒学成为江户日本的统治思想。

  明治维新初期,维新政府努力消除幕府的政治和思想影响,致力于建立近代日本民族国家。儒学因此失去了旧日的官学地位,官方的“释奠”被废止。但在明治维新后期,儒学的影响渐渐复苏。官方颁布的宪法性文件《教育敕语》,融入了大量的儒家思想。同时,日本政治和经济的领袖人物,对近代化时期剧烈的社会冲突深感忧虑,就向儒学寻求救济之道,日本的“孔子祭”遂开始恢复。1907年,汤岛圣堂重新开始举行“孔子祭”,各地的孔子祭祀活动也渐有发展。在二战之后的民主化改革中,日本朝野反省维新以来的成败得失,儒家文化的价值重新受到肯定。此外,儒学在战后的影响也体现在新兴的日本式资本主义中,后者在日本“经济奇迹”时期曾引起全世界的注意。

  当今日本影响最大的“孔子祭”,有每年四月第四个星期天在汤岛圣堂举行的典礼,以及每年九月最后一个星期六在长崎孔庙举行的典礼。汤岛圣堂的“孔子祭”由公益财团法人斯文会主办,仪式大致因袭江户幕府世袭学官林罗山家族的传统礼制。长崎孔庙的祭孔典礼是在中国曲阜孔庙的直接指导下恢复的,大致与中国的仪式保持一致。在现代日本,汤岛圣堂、长崎孔庙,以及各地的“孔子祭”活动,都起着弘扬儒学文化的示范作用。

  (神奈川大学访问学生张子平)

  “周命维新”需要制度安排——专访上海大学朱学勤教授

  采访⊙魏迪英

  五四以来,左翼激进知识分子认为现代化的前提一定要和传统文化彻底决裂,我无法认同这种立场。彻底打倒传统文化,又无法顺利移植期望的外国先进文化,结果只是造成一片废墟。

  朱学勤:1952年生于上海市,1970年到河南兰考插队,1972年进厂做工。复旦大学史学博士、哈佛大学访问学者,现为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上海大学和平与发展研究中心主任。主要研究领域是社会思想史,目前关注的方向有近代中国社会变迁与渐进变革思潮等。

  《社会观察》:对于呼吁在孔子诞辰日过“教师节”的提议,您有何看法?

  朱学勤:早期儒家在精神上是现实主义和理性主义的。孔子提倡周礼,却也十分注意制度的流变和设计。假如把“教师节”改在孔子诞辰日之后,在制度改革上却没有足够留意,就未免有些虎头蛇尾。

  要改革当今的教育制度,体制内的大学可以借鉴教授治校的模式,比如蔡元培在北京大学推行的评议会制度。同时,更应该允许民间资本投资教育,不仅是职业教育,还有综合性普通教育,和体制内的学校发生竞争。否则,尽管年年有“教师节”,或者把“教师节”改在孔子诞辰日,乃至教育部发文件,也难以解决现在教育的问题。

  《社会观察》:再往前追溯,上世纪70年代后期,有一段时间被称为“教育的春天”。您作为这一时期的亲历者,如何看待“教育的春天”在当时乃至历史上的意义?

  朱学勤:“教育的春天”是一次政治突围。改革第一步,还不是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那些经济层面的改革,都引起过巨大争论,效果也有起伏,今天已见动力衰退。改革当年很快破局,和“教育的春天”有很大关系。

  邓小平在1977年7月复出,暑期在武汉听几个大学教师与管理人员谈到要恢复高考,便当即拍板,不必等来年,秋季即开考。当年12月,老三届考生走进考场,从提议到实现,只有短短四个月!天翻地覆,老邓抓住一代青年人之心,就抓住了80年代。这一代人与他的政治蜜月达到顶点,是在1984年国庆游行,北大四个学生突然亮出“小平,您好”四个大字。那是一段令人缅怀的岁月,但是很短暂,今天教育却面临危机了。

  从历史上看,“教育的春天”和中国古代的科举有相通之处,但也不要拔高神化,它是“暗合”,无意中与古人逢新旧鼎革,即与民更始,开科取士的传统做法对接。顾、黄、王坚持游击战,打了十几年,九死一生,还可坚持,康熙一开科举,还颁布特殊政策,对这些前朝义士开“博学鸿儒”科,免考入仕,黄宗羲就难办了。他自己可守节,但子弟要下山则不能挡,也挡不住。

  “流亡不是难堪日,开科方是大问题”。中国古代王朝鼎革,新王朝都会以开科举建立与士人的联盟,汲取政治合法性。在历史上背离这一制度遗产的王朝,无论功业多盛,国祚都难持久。元朝迷信暴力,不开科举,到最后颓势已现,再开科举,已经来不及了。

  《社会观察》:如您所言,中国改革开放的一个契机就是“教育的春天”。今天人们对教育有许多批评意见,您认为儒家传统的价值这一领域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期望?

  朱学勤:我刚才说那是一段令人缅怀的岁月,但很短暂,就是这一意思。政革从“教育的春天”起步,这一代人还在,“教育成危机”,怨声载道。现在回头看,传统价值不是没有值得借鉴的部分,比如尊师重教。但要养成尊师重教的社会氛围,仅靠对儒家传统价值的宣传是不够的,穿汉唐衣冠行古礼,则更是滑稽。还是要靠制度性安排。比如要在大学恢复尊师重教的氛围,就不仅要从学生做起,更要从学校的行政当局做起。行政当局不尊重教师,学生怎么会尊重?当教师不是学校的工具,而是学校的主人之一,学生自然就会发自内心地尊重。

  《社会观察》:您在1991年写过《老内圣开不出新外王》一文,其中就牟宗三先生在《政道与治道》中阐述的政治哲学进行了讨论。您当时为何会对新儒家的政治哲学,以及儒家传统产生对话的冲动?

  朱学勤:80年代末,我遭遇一场精神危机,特别想知道历史上遭遇类似变局的士人心态,他们想什么?做了一些什么?故而会追寻牟宗三、唐君毅、徐复观,直至顾炎武、黄宗羲、王船山。一是找书看,二是实地踏访。王船山流亡作遗民,是在湘西苗区大山,我走不到,距离远,经济拮据。顾炎武、黄宗羲就在江浙两省,离得近,还是能走到吧!就背一个旧书包,孤身一人,与农民挤在破旧长途汽车里,有时是拖拉机,去找顾炎武、黄宗羲的墓。后来读陈寅恪,还去找过钱谦益、柳如是的墓。

  这段时间大约持续一两年。结果分两层:在精神气质方面,至今还崇敬这些先驱人物,关键是因为今天士风日下,精神气质已经消失殆尽。在学理方面尤其是政治哲学,则发现顾、黄、王已经走到了那个时代的尽头,“断潢绝港,只差一篙”,连牟宗三都说要“嵌陷”,需另辟蹊径,再走返祖开新的路,行不通了。

  当时不少人都有同样的感受,向四面八方敲门,有人敲开这扇门,有人敲开那扇门。我当时敲开了儒家这扇门,但经过一年左右的阅读思量,还是退了出来。所谓“老内圣开不出新外王”(从精神伦理层面开不出制度安排),就是这一时期敲门、进门、再出门给自己留下的反思小结。

  《社会观察》:《老内圣开不出新外王》反映的是您多年以前的思考,那么您现在对儒家文化的复兴,有什么样的见解?

  朱学勤:还是那句话:一同情,二保留。五四以来,左翼激进知识分子认为现代化的前提一定要和传统文化彻底决裂,我无法认同这种立场。彻底打倒传统文化,又无法顺利移植期望的外国先进文化,结果只是造成一片废墟,即胡秋原所言:“西化打败了中化,俄化打败了西化。”后者乘虚而入,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

  儒家文化在古代中国有其合理性,孔子时代的儒家反映了中国早期文明的自然法。周代八百年文明,其实就靠宗法制和封建制维系。而宗法制和封建制,又是植根于人类早期的血缘联系。在农业文明时代,儒家有现实感,符合社会实际与人之常情。就此而言,儒家不仅是学理,甚至不主要是学理,而是习俗、自然法,甚至是宗教,在方方面面维系着中国的古代文明。

  对于在当代复活儒家文化,目前我持保留态度。前现代文明遗产,在现代社会必定会有扬弃。中国当代的现实问题,很难通过对儒家的重新诠释和宣扬,设计解决方案。极而言之,儒家在现下或许还是能暂代宗教,“修身、齐家”还可以,再往上走,到“治国、平天下”制度层面,则捉襟见肘。不是说几句“创造性转换”——对古籍经典作一些新注释,就能从古书堆里“开”出一个现代制度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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