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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道》二十周年:儒学大家研讨当代儒学发展(上)
来源:搜狐网 (2015年1月13日8:8) 作者:小慧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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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月20日,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和弘道书院主办《原道》发行20周年纪念研讨会。朱汉民、姚秋风等众多儒学专家出席座谈会,讨论儒学的当代发展。以下为研讨会实录:

  陈明:我们这次会议的主题的关键词是:“年轻、跨学科、公共领域”。现在就是年轻的人都来了,我作为会议主席,当然桌牌上面没写。首先发言的两个致辞的人,是会议的主办方,湖南大学岳麓书院和弘道书院,他们提供了各种各样的支持,我们首先请岳麓书院的朱汉民院长致辞!

  朱汉民:各位朋友、各位道友,上午好!我是接到陈明报告给我的这个会议的消息,我感到必须来参加这个会议,就是《原道》20年。说实话,我看到陈明这个样子,实在不像办了一个刊物20年的样子。但是,实实在在从第一期开始,一直到最新出的24期,确实我们走过了20年非常漫长的历史,坚持下来非常不容易。

  我昨天还跟有些朋友说,因为我们就谈到当时90年代初的时候,当时有两个刊物:一个是《原学》、一个是《原道》。我说,当时好的东西都没有看见到,但是《原道》坚持下来了。陈明办很多事情不是那么执着,但是办《原道》是最执着的。我认为他做其他的事情都是没有定性,但这个定性非常强,我也是被他所感动。我跟他算老乡,也算好朋友,也算道友。我记得我们一起到岳麓书院转的时候,当时看到讲堂上有个“南道正脉”。其实,我对这块匾一直是作为把我鞭策的动力,我不是感到骄傲,而是有这样一块匾在这里,我必须要对了解什么才是中华文化之道,这是我们的一个文化使命。

  所以,我很快和陈明非常一致的达成,我愿意参加这个《原道》,陈明也愿意让我过来。说实话,我一直也没有什么贡献,当然最近我又跟学校校方说好,《原道》都是陈明孤军作战,这两年才稍微正式一点,变成纳入到岳麓书院的国学中心之后,我们就每年正式出两期,原来的《原道》都是一期。今天,我吃早饭又跟陈明商量,他的干劲越来越大,我们商量争取从明年开始办成季刊,就是每年出4本。其实,我是为陈明的身体担心,因为他都是自己大包干,开会的时候有很多人忙会务,但是陈明干事就是亲自操刀的。所以,这个工作量会大大增加,当然我也很高兴,我们增加一点投入做这样的事情还是很不容易的,这是我表达的第一个意思。

  第二个意思,我认为这次会议的题目,刚才陈明讲的,第一个就是“年轻”。我小时候喜欢跟跟年纪大的在一起,现在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整个发展变化了。所以,陈明说这次全是年轻人开会,我很高兴,我觉得年轻人的思想非常活跃。其实,在座的20年前也无非就是陈明这个年龄、跟他们差不多的年龄。所以,来开这个会。

  再就是一个“公共领域”,我也认为是非常重要的一个事情,因为《原道》是一个儒学的刊物。我一直认为儒学的生命力,无论在历史上也好、在今天也好,它的生命力应该是经世之用,我是做宋代儒学的,我认为宋代儒学是一个很有生命力的,就在于它关切两个事情,一个关切世道、一个关切人心,一个是要解决人心的问题、一个是要解决社会秩序等一系列的政治、社会问题。宋明儒学获得了极大的发展,发生成东亚儒教文明,我认为也是在这两个方面极大地突破。

  今天,我们要复兴儒学,儒学一定不仅仅是一个只是学的,在学校、在课堂上、在书本里学的时期,而是要密切和今天的公共领域的很多事情,正在发生一个前所未有的变化,儒学要获得生命力,一定要在这个变化中体现出它的道德价值,这是一个非常好的主题。其实,我自己是关注这个关注得很少,所以我想通过年轻人来谈,我也学习更多一点。现在这个时代,我原来是向陈明学习,现在陈明慢慢也老了,我就开始向大家学习了。

  这次会议我很高兴和弘道书院一起来促成这个事情,陈明告诉秋风先生支持这个事,我也非常感谢!我认为这是我们一个道友之间共同的一个心愿。今天,我主要是来听大家讲的,所以我对这个会议的圆满成功表示祝贺。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原道》创刊首发时的历史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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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道》创刊首发时的历史影像 [保存到相册]

  陈明:下面,请我们刚才说到的弘道书院的秋风院长说几句。

  秋风:首先,是祝贺我们《原道》已经在这个世上走了20年了。20年应该正是青春岁月,我也期待我们《原道》能够继续在这样一个人生之路上,把这个路越走越宽、越走越远,为我们这样一个儒家式的社会秩序的到来做出贡献!

  其实,说起《原道》,我是有很特殊的感情,尤其是对陈明同志有很深的感情。因为,我自己真正进入到儒学的学术领域,包括和儒学界的各位先贤、各位同道能够相识,其实主要是靠陈明。当初我们有几个朋友一起在读书,有高全喜、范亚峰、刘海波,我们一共有四个人。当然,高全喜是跑得比较早的,后来我们三个人坚持了可能有三四年。一起读着读着就开始分家了、各立门派,范亚峰就成了基督教的领袖、家庭教会的活跃分子;刘海波就非常认真地研究延安经验,被人称之为毛派;我自己基本上就归入儒门。第一个接触的大儒就是陈明。因为,当初我们跟范亚峰比较熟,我记得在哪儿做过一次对话,好像是谈儒家和宪政。我第一次和一个当代的大儒面对面谈话,这里面最重要的就是《原道》十周年。就这个照片,是在我们斜对面的燕山大酒店举行的,那一次也是群贤毕至,我认为那次活动在现代儒家的复兴史上也是很重要的一次会议,因为也是聚聚集了相当多的朋友,像这次一样也是来自不同学科的朋友,刚才陈明讲了主题里面有一个“跨学科”,《原道》那次好象有新左派的、自由主义的、还有儒家的。赵晓峰(音)都属于基督教学者,就一起来讨论道的问题、讨论儒家发展的问题。从那个之后,我自己就算是儒门中人吧。

  所以,回想往事非常感谢《原道》、感谢陈明。所以,从我自己个人的情感上,我是特别希望《原道》能够办得越来越好!刚才听了汉民兄关于《原道》发展的宏伟计划,我是特别期望它能够变成现实。当然,我也同意刚才朱院长讲的,办季刊难度太大了,那个是非常辛苦的,而且一期一期的,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当然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如果要办的话,我们弘道书院这边也可以参与一些事情,一起把这个事情办好。

  我想,在这样一个时代,《原道》这个词就非常重要了,你所设定的这个议题,实际上,中国已经在一定程度上,要回到它自己的道。可是,这个道究竟是什么?我想,现在可能执政者并不是很清楚。我想说,可能我们儒门中人也不完全清楚,就我们这样的一个20世纪搞了这么一个烂摊子,当然这里面有很多的生机,有生机的烂摊子,如果归于正道?就是这个正道究竟何在?我们如果透过一些创制立法,能够让这个国家走向正道,其实是一个知识上非常大的挑战。我觉得我们儒门在这些年,虽然有很大的一个发展、拓展出了很多议题,尤其是《原道》,我觉得跨学科这样的一种方法,其实拓展出了很多一批。但是,我们看一看这个文章,其实讨论非常疲软、非常软弱,远不足给我们这个时代指引方向。

  我自己有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儒家是要给这个时代指引方向的,也就是要引道的,作为引路人。但是,我们自己现在还不清楚、还不完全清楚这个路究竟怎么走。所以,我想在这样一个时代,大家一起把《原道》办好,作为儒门的一个旗帜、一个很重要的知识的阵地,可能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愿望,我们书院也是很愿意共襄盛举,一起把《原道》做好。我想,做好《原道》,中国就有希望了。

  陈明:听了这两位院长的发言,我本来是想开了20年的会歇一会儿了。但是,他们这样一说,我感觉真是不可不弘毅啊。确实是的!我这里面给大家看两个照片,我讲一下自己的心情。

  这张是20年前的照片,上面写的是1994年11月9号。这个字是秦千里写的,他是北大的毕业的,也是我们的朋友。当时是《原道》首发,要找一个题目,所以后来就成了我们这个格式,当时90年代的学术思潮,1994年开始出现分化了,开始在全国的平台上面发出它的声音,并且引起关注。当时,我就是托着下巴做沉思状的这个人。但是很有意思,我旁边这个人离我这么近,我想不起来是谁了,也许我是有点老了,也许我是有点势力,为什么?因为另外这四个黑头,戴眼镜的这个人叫金到成(音),他是文学所的,他当时一起办《学人》,他那个时候就批评李泽厚他们。但是,他现在就是喝酒为主,山西人,特别能喝酒;这边这个卷发的是李陀;这个是汪晖,眉眼间还是像他的,他当时还是很黑的。前面那个更黑的头是谁呢?这个是吴国盛。20年过去了,当时最老的是庞朴先生,我记得他骑着自行车,戴一个电焊工的那种手套;同时骑自行车过来的还有陶东风,现在好像也是长江学者了。他们现在也是有所成就,据说他卧床很长时间了,我们也要祝福他。当时另一个老先生就是我的老师,余敦康,他现在身体还比较好。

  当时的媒体朋友,我记得有四个人:朱华新(音),王迎(音),朱华新(音)是《人民日报》的,现在好像人民网舆论中心的总监还是他;还有一个是王迎(音),还有两个是《中华工商时报》的做读书版的,黄爱河(音)、杨文利(音)。就是说,这些人是当时的记者,现在都是很不错的人。所以,时光流逝,也留下了一些东西,本来就是这样的。这是20年前的照片。

  再看一个刚才秋风说到的10周年的,这是杨澜洁的导师,现在是北大的教授,干春松。看得出来吧?10年变化不大。这个是刘若贤(音),是李学勤的第一个博士,现在在首师大,我的好朋友,之前也是一起参加《原道》的。这个就是刘海波(音),前一阵还看到他了,现在他很帅的,现在老的像牛头山似的。这个是康晓光,这个是刘军宁,这个也是江湖山名头很响的,我们社科院的,他的东西写得非常好。这个是谁呢?《新京报》的记者张洪(音)。这个是赵晓(音);这个是杜为乐(音);这个是谭心(音);笑得很灿烂的是王中江;美女是我们宗教所的王晓岚(音),也是个研究员;旁边这个是陈来,我已经把这个录像转换成DVD了,到时候再给你们。这就是10年。

  我现在把过去拿出来说,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感慨一下。但是,我说给在座的很多年轻人听,再过20年我们来相会,我们会怎么样子?可以自己想象一下。所以,我是有一个期待的,就是汉民院长刚才说了,弘道书院愿意投入,我们从明年开始,每年出四期,我一个人肯定是忙不过来的。我们建了一个QQ群,有108将,正好是108个博士、博士后。我说108个将替天行道,我们《原道》就是要替天行道,就是要把中华文化之道大话流行。实际上,包含着我对你们的一个期待,到20年后,我们还因为《原道》、因为中华文化、因为儒家,我们在一起相聚。

  老师:20年后可能招安了。

  陈明:这个招安可以理解为,汉武帝跟董仲舒的合作。对不对?所以,得失之间很难说。很多人都认为儒家要么就是反正常,要么好像是给了一个圈子,让你们去转。实际上,这和儒家思想自我提取是不一样的。当然,要在今天的情况下,你要做很多理论的深化和反思,这也是我们做《原道》的工作。我就先说到这里。

  这是我们今天上午会议的上半场,我觉得我们是不是要拍个照?我们要拍一个合照,好不好?就是到外面去拍,这里面这么多人好像拍不下,拍个照。那我们就先去拍照!

  (拍照留念)

  陈明:各位朋友,刚才秋风和汉民用了一个多的词叫做“道友”。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不敢轻易说出口,因为我觉得自己的“道”不够,所以就不敢这么说,但心里是这样认为的。既然是道友,那肯定就是以友辅仁。

  我想跟媒体说两句话,媒体们喜欢看大佬,这倒也不是因为媒体的记者们,而是因为媒体的受众对这个比较感兴趣。所以,我要跟你们说抱歉,今天所有的这些大佬,真的是各有各的事。比如说,陈来先生北大要开会,我们又会定的比较晚。刘军宁呢,我发现2006年开始的那个会,他就好像收不到我的通知,收到通知也难出席。还有一些大佬,像高军旗(音),我和他都是1962年的,六二学人有活动是在南京大学开,因为他们通知得也比较晚,我们的活动发起的也比较晚,所以很多就中断了。还有社科院的搞30周年还是40周年的所庆。

  老师:50周年的。

  陈明:对不起啊,年纪大了,对大数据比较恐惧。所以,也没有能来。我昨天中午去吃饭,放了一下,所以有很多很多的事。但是,刚才看的那两张照片都是大佬吧,大佬也是青春少年变的,所以后生可畏。我们这里今天是桃李芬芳,明天一定要挑起大梁,我是很期待、也是很有信心的。因为我自己就是这样走过来的,照片里的那些人也是这样走过来的,当时里面有贾教东(音)、邓正来,现在邓正来已经成为古人了。所以,时间是个非常奇怪的概念。我希望媒体的朋友,还是要给我们一定的篇幅,你们给我一个E-mail,不管你们发不发得出来,也是一个纪念,我等一下给媒体的朋友留下名片。这些是题外话,但是是很重要的。

  20年前《原道》出来马上就受到打压,我当时就是评了职称,马上就被挂起来了,一挂就是五六年。所以,当然我们不说这个,我就说今天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今年习大大看得出来,整个的国际环境、经济发展、意识形态调整,使得儒家在领导的视野里面表面了一个不同的面貌。这个时候对儒家来说,应该是彰显了一种可能性,如何面对这种可能性,如何去追求这种可能性的现实,如何面对这种机遇和挑战?我觉得,实际上已经出现了很多的议论和分歧,有乐观的,比如说秋风;有悲观的,比如说余英时,还有一些提高警惕的等等,可以说是赤橙黄绿青蓝紫。假设,秋风是红外线,余英时是紫外光,我们就想,你在什么位置?比如说,今天上午发言的名单有个顺序,每人讲5分钟,为什么只讲5分钟?因为这个话题是有争议的,所有人讲完以后自由讨论,当然谁如果讲得特别离谱,我们可以当时就跟他揪住不放。发言的顺序,第一是程广云、第二是秋风、第三是唐文明。程广云是首师大的教授。

  程广云:谢谢!我今天来参加这个会议,表示对我同事陈明,还有朱汉民、秋风,各位的敬意。《原道》创办20周年,这个确实是很不容易。虽然,我不能算是儒门之内的,只能是儒门的门外汉,但是也表示一个敬意,这是我要讲的一个意思。讲到这个题目,突然提到“习大大”这个问题,我觉得这件事情跟儒门不是一件利害攸关的事情。我也了解,从中国古代以来,现在的知识分子心中,其实都有一个情结,那就是刚才说的,其实都想招安,不招来就上山去,招来就得投靠了。

  我觉得,事实上他只表明儒门的一种生存处境,他跟大家应该做什么和不应该做什么,没有任何关联。就是说,反正根据我的判断,领导人统治者,他是从一个政治的角度来看问题,他尊儒或者不尊儒都是根据一种政治需要。也有人说,他实际上是法家,他不是秦法家,儒法是儒表法里的,就是说,你要向一个堡垒进攻的时候,你不能直线进攻。所以,他必须得采取一种迂回战略,就是不左不右。事实上,在他没有到达目的地之前,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站在哪一边。

  我下面要讲的就是,我们作为一个当代治儒,在座的堪称当代之大儒,对于政治上的定西,始终应该保持一种距离,而不该被其所迷惑,你该怎样就得怎样。所以,刚才讲的这个道,我特别佩服朱汉民讲的新三篇,定于民、定于一,这个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想了两个,首先,我觉得道是个“一”,就是说,它是包容一切的东西,这是我个人的一个私人见解。也就是说,要《原道》,就要归于那个大一,中国的精神是有个大一在的。所谓的道,我觉得要有一种彻底的包容精神,这是中国文化的一个根本。第二要点就是,道作为一个,道路是供人们行走的,道在于行,道不是来论的,是来行的。所以,这个行要使得所论之道具有可行性,如果所论指导跟这个行没有联系,那就是空的。另外,我觉得当代治儒本身要有那种大儒的气象,这个大儒气象当然不光是一个形象问题,还得有一个你的行为是不是符合道的那样一种境界等等。

  我就说这几点,谢谢大家!

  陈明:下面就是秋风了。

  秋风:刚才广云兄的发言很有意思。我想,基本上表达了偏向自由主义的知识分子对于儒家如何行道的一种理解。这样的一个理解,其实也是余英时批评当下儒家的一个立足点。那么,从一个儒家的立场上来说,起码我自己觉得,我也不能代表儒家,我自己不同意这样的一个看法,包括余英时的批评都是不得要领,余完全不是一个儒者,基本上是一个自由主义者知识分子。

  刚才,陈明说到我是最乐观,是吧?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得出这么一个印象,我确实是很早就写过一篇文章,应该是去年吧。我为什么看好习李,可能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可是,我这一年没有看到什么好处啊。我想,我们现在儒家在当下的知识和政治环境中,确实是面临很大的一个挑战,因为现在的知识分子基本上都是受一神教影响,他们基本上不会用中国的政教模式来思考问题了,我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可悲的事情。儒家在这样一个大的趋势中,如何把握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起码我自己认为,我要理直气壮地站在一个儒者的立场上去思考这个问题,不管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在说什么。我说过这句话,曾经也引起过巨大的反弹,就是我们在思想和思考方式上必须“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必须把西方式的,基于一神教,进入中国如何归于道统。否则的话,这样一种西式知识分子的姿态,或许能够成就一个自由主义的思想,以及道德的立场。但是,它不足以让儒家来引领这个时代。所以,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意思,就是我们如何去定位自身、如何思考,就是这个时代的行道之道,这是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具体来说,我想可能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我们可能需要做三件事情,当然我也是随口说一下。第一个事情,就是要推名之道。从最根本的方面来说,可能还是要回到经学,我认为这可能是一个关键的地方。第二点,就是要创之立法,起码要在知识上创之立法。就是未来有可能出现的儒家社会治理秩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我们首先要做到自己心里有数。要做到自己心里有数,所谓胸有成竹,当然第一步是推名之道,我们必须在当下的形势中展开,所以必定要推之立法,不可能通过复古来解决当下的问题。这个不仅针对古,也是针对西。所以,一个儒家社会的治理秩序,它一定是不同于西方,这个是毫无疑问的。但是,它究竟是什么?这个需要我们自己去进行一个创造性的思考,就像当初的汉儒、宋儒一样。第三点,其实刚才广云兄说的,我完全同意,我们自己要去行道。到这个地方,我们就不得不又回到我刚才说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儒生,当然是有很广阔的领域可以去行道,比如我们去办书院、从事教育,这个都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我们也可以从事社区治理的尝试。但是,对于一个儒家来说,最根本行道的渠道是政治,这是肯定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儒家所谓社会治理秩序,从根本上来说是王天下、王道的天下。可是,这个问题就变得很复杂了,因为我们自己有行道的理想,你跟政治之间就肯定有距离,政治家很可能会拒绝你,甚至镇压你。所以,儒家是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状态中,你又要制君行道,又要以道导君。所以,你就不能不去与政治之间发生某种关系,但是我相信以儒家对于道的这样一个坚持,即便与政治发生关系,也不会被政治吞没。这里面最关键的问题就是,我们对道要有一个自信。

  可能很多自由主义知识分子,之所以有那么高的一个警惕及从根本上来说是对自己自信,只要跟权力一接触,自己就被吞没了。我想,一个儒者不会如此的脆弱。其实,过去几千年来说,那么多儒者都是在政治之中行道,把完全的利益提升到行道的层次,这个完全可以给我们一个信心。我说这个,不是说我们大家要去“求招安”,其实不是。但是,这里面的关系不同于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站在权力的对面。我想,可能儒家最基本的一个立场是,叫不拒绝权力,也不会恐惧这个权力,也不是警惕这个权力,而是有一种引导这个权力、以及改造这种权力的抱负。但是,究竟在这样一个时代怎么做?我自己也没有完全想清楚,也许我们去看一下历史、去看历史上的一些大儒,他们的形势,可以给我们更多的启发。归根到底一句话,还是学问至关重要,这个学问不仅为国家找道,还要为儒者找道。我们都是要通过知识上的努力,同时来寻找这两个道。谢谢!

陈明,弘道基金理事长,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宗教系学科带头人、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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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弘道基金理事长,首都师范大学政法学院宗教系学科带头人、教授 [保存到相册]

  陈明:下面是清华大学教授唐文明。

  唐文明:先祝贺陈明《原道》杂志20年!看到《原道》这个杂志,我最早在90年代初的时候,感觉这个名称用得不错。当时,我正在帮陈老师编《原学》,感觉《原道》名称更高一点。但是,后来我看到对这个解释有一个很好的想法,《原道》其实原教,《原道》根本是原教。因为这几年跟陈明的交往比较多,我的一个感觉就是,陈明这几年在《原道》这个思路上,方向越来越明确,特别是从教的角度,无论是社会宗教还是公民宗教,他是从教育角度的。如果我们对照一下,可以说在唐代的时候,韩愈所处的时代,《原道》很大的动机就是要针对佛老。现在我们道的流失,或者不张的原因是西学西教,就是我们要跟西学西教对话,这个不是简单地排斥,而是要像佛老学习,最后回到我们自身角度上。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觉得现在西方是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他者,而且可能是成为我们骨髓里面的一部分。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排斥,而是要学习他。所以中心问题不能变成简单的排斥问题,这是我想讲的一点。

  关于这个主题,我也没有想到今天是以这个为主题。想说的大概有这么几点:

  第一、儒学的复兴,我看了是大势。不在于习近平说什么、不在于他呼吁要弘扬儒学,他的弘扬可能会起很多作用,而且这个大势是不可阻挡的,这个我就不详细展开了。我们就用一个保守主义者,伯克在反思法国大革命时候说:“对这些以暴力革命方式来建立现在国家安全道路的国家来说,如果不能够回到自身的文化传统,不可能有更好地发展。”我觉得这是儒学复兴就有这样一个势在里面。所以,今天习近平即使不讲,明天还有谁会讲,我们不需要太在意习近平的讲话。我想,大家可能对这方面是有些把握,我就不具体说了。就是说,要意识到这个大势不是由哪个人说了算,是中国必然会走向这样一个道路、对历史的考察。

  第二、即使现在看起来,好像儒学的复兴势头比较猛,但是要意识到:一、阻力非常大,仍然需要在公共领域启蒙,特别是媒体的朋友。而且,我们学者也好,大家无论在什么样的岗位工作,都有义务在公共领域去作为教化的启蒙,就是要把100多年来对儒学的妖魔化的势力消化掉,这个需要一些工作。我估计可能还需要通过待机而行。现在一些小学开始把儒学的经典作为必读的书,他们长大以后可能就不会像以前,这个需要一些时间,这还是一个很大的工作。就是在公共领域中教化的启蒙,儒学和儒教的一个去妖魔化过程。举个简单的例子,前几年那个孔子像,很快就撤了,其实也是阻力原因。

  第三、即使不考虑这些阻力,我们面临的困难也非常多。这个问题可以分为两部分,一个是理论上的困难,比如说我们看到儒学在世界文明史,在古代儒教文明非常辉煌,但是现在的确是面临着很多的问题,跟现在一些基本的法则怎么样相配合,我们毕竟生活在现代,即使我们心中的信念、我们理想的生活是在古代,但是仍然要面对现在的这些状况,就需要去考虑这些困难和问题,要把这些困难和问题提炼出来,然后去做研究。另外一个,我觉得更难的是制度上的困难,古代儒教跟政治是一体的,现在它跟政治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公共领域,还是在社会,还是在心里,到底该以什么样的方式来落实?制度落实有可能比理论更困难。目前,这些问题已经有很多差异的理解,而这些差异的理解,我自己也考虑过这些,每一种方案我觉得都有一些困难,不能让我们心安的地方,有一些让我们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地方,无论是入教,还是党族化都有一些麻烦在里面。

  所以,这也就是儒教现在在制度上落实上的尴尬,可能比毅力上的困难还要大。这是我们所面临的问题。所以,我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局势,我是比较赞同前面程广云教授谈的这些想法。安静地做事,跟以前一样,老老实实做学问,觉得哪些有意义的继续做。我是比较警惕那种因为听到习近平,或者中央的讲话,就好像打了鸡血似的、激动得不得了。这是我关于这个问题的基本态度。

  具体来说,现在如果要考虑到儒学的公共领域,我觉得需要做的几个重要的课题,一个就是,站在儒教文明高度上重新刻划中国历史,包括中国古代史和中国近代史。比如说,近现代史,过去基本上一种是左翼的、一种是右翼的。他们迅速的失落,都是以一个现在政治哲学的立场来看问题的。能不能站在一个儒教文明这样一个高度上,来重新刻划整个现代史,对现代史做出一些有文明的褒贬,或者说有些价值的评判,如果有这样的蓄势,这个改变是非常大的。现在无论是左翼还是右翼,都去面临着按照自己的立场去重新叙述中国现代史,我觉得应该以儒家的立场去构想一个现代中国,这个做出来以后,一个真正的、跨时代的改变才能启动。第二、我们过去传统的哲学系做的,用哲学的方法去阐述儒教的精神。

  陈明经常有一个讲法,儒学里面有一个帝国主义,这个看法是不对的。一个更好更高的看法是说,哲学有哲学的用处,考虑儒教的问题,应该对哲学的思路给予一个充分地肯定。我认为仍然是有非常大的价值,我们虽然现在有一些批评、有一些反思,但是我们的很多思路仍然是来自于这样的一个传统。所以,我觉得用哲学的方法去阐发儒学的精神,这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一方面。

  最后,我还想讲一点,可能跟这个主题也有一定的关系。怎么讲呢,像程广云刚才讲的,上次我们在台湾两年前他就这么讲,你老徘徊不行,你得进来。但是,进来有进来的麻烦,徘徊有徘徊的好处,我们所谓的“进来者”一般都会谈担当,过去都喜欢讲“为天地立心”,我现在对这样的讲法越来越反感。为什么说反感呢?实际上,我们在担当的同时,一定要谦卑,更多缺的是谦卑。我觉得我们一定要有一个非常谦卑的姿态,通过一个对历史非常复杂、对经典非常深奥的一个态度,去达到一个综合的理解。在这样一个过程中,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事实上,我们从宋明理学来看,认为圣人可以把握天理,这样一个思路本身在我看来也是有一点问题的。

  有什么问题呢?实际上,还是有一些比较不谦卑地方,特别是后来出现的阳明后学,我今天领会了一下,明天就是尧舜了,最后的结果是“尧舜满街走,圣贤不如狗”。就变成了以自己人的欲望的虚妄代替良知,认为是良知出现,实际都是一些很龌龊的人欲而已。我认为现代儒学比数学走的更远,因为,第一它是跟心学有很大的关系,第二他还放弃了心学的牵连关系,完全变成一个人欲。所以,我觉得这是现在儒学最大的根源,不是没有担当,而是不够谦卑,而是把原来认为是天理天道,现在全部放在人身上、放在人这样一个自然、欲望、所谓人的禀性,缺乏对一个终极者、神圣者的一个敬畏。所以,我觉得在这方面,可能是我们当下自认要担当儒学的人应该思考的。

  我就讲这么多。

  陈明:刚才那个记者说,要把我们这里的情况很详细地做一做。实际上,让他们三个人打头阵,我是有安排的。广云是个自由主义者,秋风是儒家的一个乐观主义者,文明的观点,我认为是很激烈的,表述也是很理性的。

  下面的安排,时间有,放开了说,有的话该长就长、该短就短。观点鲜明,你看,他们三个人的观点都很鲜明,下面,有请湖南大学李清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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